让我们把时间拨回到十多秒之前——
银毛仓鼠在树后原地疯狂打转,急得像被困在一个固定的转轮里那样。
天地良心!她先前一直都站在树下思考怎么处理那帮匪徒的事情,怎么可能去睡觉?好吧她承认太阳是很暖和,自己也确实很困,也许真的可能大概在闭眼考虑的过程中稍稍地打了个盹……
但是打不打盹这种事对于现在来的她说已经不重要了,要命的是小埃德马上就要过来了。虽然她有自信把刚才的话糊弄过去,但这身衣服怎么也解释不了啊。
尤其是小埃德现在已经很近了,哪怕手里刚好有套裙子也来不及换上了,这要是换到一半被小埃德看光了那还不出大事?更何她一个大好少年怎么会随身带着女装,她现在包里就一个夜行用的斗篷……
等等——斗篷?
茜珊深吸一口气。只能赌一把了,谋事在人,成事在天咯。
随着脚步声迫近,她手脚并用,借着几个着力点爬到树干上第一个分枝的位置,掏出斗篷披在身上。
宽大的斗篷盖住了她的身形,只著露出脑袋在外头,倒不是茜珊不想把兜帽拉上,但是实在来不及了。
就在茜珊在树枝上坐下的那一刻,埃德转过树来,稍微愣了一下后抬头看向了她。
由于刚才攀爬引起的晃动,不少黄叶从树梢上纷纷扬扬飘落,但愿小埃德没注意到这一点。
茜珊右手扶着树干,左手撑在身边的枝条上,对着下方的埃德露出一个尴尬却不失礼貌的微笑。
师傅保佑,千万别被小埃德看出来啊。
相传,虔诚的神殿信徒会得到天使的祝福,被赐予七美德之一,甚至就连圣子也可能亲临凡间,指点凡人脱离蒙昧。但传说终究只是传说,没人见过天使,也没有人见过圣子,所谓的天父上身就更是无稽之谈。
可现在,埃德确信自己见到了天使降临。
曾经在星海中抱着自己沉浮的少女就坐在那里,全身包裹在宽大的黑色斗篷中,银灰色的长发也在背后收束在斗篷里头,没能如瀑布般垂落,这点让埃德感到颇为遗憾。两缕发丝从两鬓延伸到胸前,在黑色的背景下点缀些许白色,让这位穿着严实的少女带有一种别样的美感。少女的眼睛半睁半闭,白色的睫毛下露出一丝慵懒的眼神,像是刚刚睡醒,又像是天使降临凡间。她的脸色微红,嘴角微微翘起,初看时像是在微笑,仔细看时却发现又没有,但就是这样神秘的微笑,让埃德一时失神。
茜珊坐在树上,被埃德看得毛骨悚然。
妈耶,小埃德怎么一直盯着我,该不会是看出什么破绽了吧?
两人就这样一动不动地看着对方,埃德站在阳光下,金色的光辉照亮了她的眼,茜珊坐在树枝上,阴影与光斑在她身上绘出花朵。
时间在此刻定格,她们像是不动的雕像,又像是千百年后的重逢。
“咳咳……”
最终还是茜珊打破了两人之间的宁静。她清了一下嗓子,趁着埃德有些愣神,左手轻轻一撑,右手捂着斗篷,从树上飘到埃德面前。
“下午好呀。”
秋风吹起少女胸前的发梢,天使理了一下秀发,低下头打招呼,像是要亲吻埃德的脸颊。
“下……下午好……”
看着茜珊凑近的脸,埃德忽然想起上次发生的事情,赶忙低下头打招呼,脸色透红,声如蚊讷。
偏转视线战法成功!茜珊心里窃喜的同时松了口气,刚才应该没被看出什么吧……
“那个……我叫埃德尼韦恩,叫我埃德就好。请问……”
埃德一直低着头,茜珊看不见她的表情,但能从那双扭在一起的手可以看出这孩子现在紧张复杂的内心,尤其是那只不安的右腿,已经把脚下的草地刨干净了……但即便如此,她还是能感受到埃德奋起的勇气。
“——请问我可以……可以知道姐姐的名字吗?”
茜珊愣住了。
夭寿啦!我们家小埃德居然能主动跟陌生人(大概?)打招呼啦!师傅和师母知道了一定会感动到哭吧。
还有——姐姐?
姐姐!?
茜珊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。
像是幼鹿窜入灌木扰得花枝乱颤,像是百步之外的弓矢击穿靶心,像是闪电撕裂乌云把天空分成两半,又像是流星坠入平静的湖水掀起巨浪。
牙白,好像有什么不得了的开关被打开了……
“不能说么……对不起,是我莽撞了。”
见茜珊一直没有回答,埃德低着头,声音越来越小,她蹲下身,扒拉着地上的草根,显然很是消沉。
茜珊扶额,瞧瞧她都干了啥?这可是小埃德第一次鼓足勇气和陌生人搭话唉。是埃德的一小步,人生的一大步唉。自己居然因为一个词发起呆来,要是把这样的关键时刻搞砸了,她自己都不能原谅自己——然而现在自己就要在接下来的几秒里想出一个至少过的去名字,这就更让人头疼了。
又是一阵秋风拂过,茜珊理了理银丝,像是得到了什么启示,她朱唇轻启。
“灰风。”
天籁一般的声音被风送入耳郭,埃德记住了这个名字。她抬起脑袋,看见灰风弯下腰,左手按住被风拂起的头发,右手伸到自己面前。
真是个合适的名字啊。
埃德握住了这只手,灰风的手有些冰凉,柔软地像是没有骨头,她不敢用力,害怕下一刻这只手如雪一般消融。
拉着埃德站起身,茜珊把手收回后藏在了斗篷下。她看向山头的场地,休息时间似乎结束,已经有人陆续回到岗位上了。
“那个……灰风姐姐你有没有在附近见过一个黑色头发长着东方面孔的少年啊?”
埃德看着那只手松开,露出有些不舍的神情。不过她很快整理了心情,想起了原本过来的目的。
“黑发少年?”心里再度一惊,为了掩饰异样,茜珊摆出一副思索的样子,然后才回答,“没见过呢。”
“哦……”埃德应了一声,也不去怀疑。夕山大概是回去补觉了,毕竟今早他可是顶着一双黑眼圈过来的,八成是因为连夜侦察闹的。
茜珊看着埃德思索的样子,有些心惊肉跳。不行,不能让这个话题继续下去了。
她指着那边忙的热火朝天的晒谷场问道:“小埃德,你知道那边是在做什么吗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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